高中的時候我每年都會單獨在暑假的時候到沙鹿的外婆家住兩個禮拜, 那真是一段快樂的日子.
大清早太陽未起, 外公把我從床上拖下來, 去他的菜田摘空心菜, 回家的路上, 就在養鴨人家放鴨子游水的小溪裏摸出鴨子剛下的蛋, 回家吃完有白米飯加魯蛋加新鮮炒的空心菜的早餐, 然後躺在院子裏已經凍涼了一個晚上的竹床睡一埸回龍覺, 真是舒心愜意, 通常回龍覺醒來, 我會拿著國文或歷史或地理書本到外婆家的柴房背書, 準備聯考, 外婆家的柴房並沒有柴木, 而是堆得很高的乾稻束, 乾稻束的尺寸每束相同, 因為外婆烹煮用大灶, 大灶底下有一個開口, 乾稻束就從這個開口塞進去燃燒, 尺寸相同的乾稻束一塞就進, 保持火的旺盛, 如果尺寸不一, 塞入灶的動作會間斷, 火力就受影響, 很多熱炒的菜味道就沒有新鮮感, 外婆給我的任務就是綑乾稻桿束, 在柴房裏綑, 柴房是土塊砌成, 地面就是裸露的土地, 沒貼任何地磚.
有一次舅舅們不小心在搬石臼 (就是那種磨米成泥做米糕用的笨重的圓形臼石)的時候不小心把石臼摔倒地上, 撞出了一個大坑洞, 我在柴房裏從這一端走到那一端, 搖頭晃腦背古文, 背歷史, 背地理, 腳老是會睬到這個大坑, 但是來來去去久了, 踩到大坑, 腳陷下去變成一種習慣, 竟然不會覺得不便, 有一天, 小舅終於從外面挖了一些土塊, 把這個坑给填了, 第二天我照樣去柴房踱步背書, 腳下踩到已經填平的大坑, 心裏忽然一驚, 俯身一看, 才知道大坑已填平, 我幾天來養成腳踩入窪坑的習慣忽然被打破, 心裏才會怵然一驚, 那年聯考的作文題目是論習慣, 我將外婆家柴房散步背書的情景寫下來, 國文得了個 71 分.
講到”習慣”, 我覺得電影窕佻淑女 My Fair Lay 裏 Professor Higgins 唱的 I’ve grown accutomed to her face 把”習慣”在我們的生活裏造成的衝擊很具感性地形容出來, 應該是”論習慣”的作文比賽的首奬.
I've grown accustomed to her face
She almost makes the day begin
I've grown accustomed to the tune she whistles night and noon
Her smiles, her frowns, her ups and downs
Are second nature to me now
Like breathing out and breathing in
I was serenely independent and content before we met
Surely, I could always be that way again and yet
I've grown accustomed to her looks, accustomed to her voice
Accustomed to her face
She's second nature to me now
Like breathing out and breathing in
I'm very grateful she's a woman and so easy to forget ，
Rather like a habit one can always break and yet
I've grown …accustomed to the trace
Of something in the air
Accustomed to her face
我已經習慣她的臉蛋
幾乎每個早晨就這麼開始
我已經習慣她說話的語調
她的笑容, 她的眉挑，她的喜怒
卡在我的下意識
像我每一刻的呼吸
我遺世獨立，悠遊滿足，直到遇見她
當然，我還是可以回到從前的我
但我已經習慣她的臉蛋, 她的聲音,
她的臉蛋雕入我的下意識,
我的下意識,
在我每一刻的呼吸,
我慶幸她只是又一位女性，我可以輕鬆忘記...
像…習慣終必可以打破, 但是我已經習慣,
她的存在，無時，無刻，無地，她的存在,
我已經習慣她的臉蛋,
Splendor 這個字是名詞, 英文的解釋是 magnificent and splendid appearance; 中文常常譯為壯麗, 輝煌, 只是一個眼目可見的景象, 但作者韓素音卻很有技巧地創了 Splendored 這個形容詞, 意思是被賦與美麗, 而且前面加了 Many並且用 Dash 與 Splendored 連接結成一個字, Love is a Many-Splendored Thing, 愛情是風華璀璨的一個東西, 是我的翻譯, 風華璀璨隱喻綻放的光芒, 不說美麗而說風華, 是因為美麗是靜態的, 是客觀的存在, 風華卻是動態的, 是主觀的看見, 只有陷入愛情的人才會煥發出來, 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剎那間的安靜把我狂野的情緒安撫停頓了下來, 收起雨傘, 當成拐杖, 一面走一面用杖敲地, 好像在打節拍, 我忽然間發現我自己開始哼起貝多芬的皇帝的第二樂章, Adagio 的步調好像是為了此時此刻而寫,
我和安在 2012 年完成每年必參加的維京川遊後, 碰到受難節, 下了船就去箂比錫玩, 我們很幸運地買到 St. Thomas Church 的馬太受難曲演唱會的票, 在受難節在巴哈當年服務的教堂聽馬太受難曲是人生難得的經驗, 這首曲子將近三個鐘頭長, 我特別找到全本中文的歌詞, 印出來打洞做成一個講義夾, 安和我各一份, 有空就讀, 也帶去演唱會, 這是去過的朋友的經驗傳承, 一邊聽一邊翻, 才知道在唱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