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不到的雨季

September 24, 2021

在北加州，可以盼到的是雨，盼不到的是雨季。

北加州的雨是過客，是飄來的，一陣陣的，心不甘情不願，小氣而又吝嗇，惹不起詩情，也沾不上畫意；有詩有畫的情境，只有雨季才能創造，雨季綿綿，黏膩不走，一付你儂我儂的態勢，大方而又慷慨，只有故鄉台灣才有，在北加州，可以盼到的是雨，盼不到的是雨季。

記憶裏有很多雨境的場景，雷聲隆隆的午後陣雨是其中之一，如果是假日，午後陣雨的雷聲不嚇人，有些像交響樂團的定音鼓，裝腔作勢，介紹陣雨出場，嘩啦嘩啦的雨聲，驚不醒午睡慵懶的夢中人，在平常的工作日，這樣的陣雨像是趕鴨人的竹竿，趕得大家在騎樓底下竄來竄去，有些時候我剛好在衡陽路的三角街頭，不急著去那裡，就看著一波又一波的人跟著紅綠燈的變化，快跑過街，所謂抱頭鼠竄也，看人群看累了，我乾脆在騎樓下的麵攤坐下來，來碗麻醬麵什麼的，攤頂簷邊偶而滴下些雨水，等麵的片刻，常常無聊地點著桌上的雨水，劃些有的沒的；台北又有所謂的梅雨季節，有些人稱之為霉雨季，因為這段期間，很多衣物都發霉了，對我而言，梅雨打破了百無聊賴千篇一律的日子，光出門帶傘就很興奮，花傘滿街，傘下的人半遮半掩，表情各異，甚是有趣，有男女一對的，合撐一把傘，空間變小，距離拉近，可以看見男生腼腆，女生卻是喜孜孜地，兩人世界只要綿綿的雨加上一把小傘就能創造出來；有一回國文課，老師出了窗外這個作文題目，大概是想知道自己學生裏有沒有如瓊瑤的天才，她改了試卷發下來後，輕聲地說班上十有九個，都寫了下雨天的窗外，言下並無責備之意，我記得我寫了窗沿的雨滴，窗外搖曳的矮樹，圍牆外車子輾過水灘的聲音等等等等，好像得了一個甲下的分數；雨季裏最美的回憶應該是和父母親搭三輪車回家，記得很多車夫都還穿著田裏農夫遮雨的簑衣，上了三輪車，車夫把遮雨棚緊緊扣住，三輪車裏一片漆黑，我坐在爸爸腿上，外頭風雨飄搖，車子愰來愰去，不多久就睡著了，等醒過來已經在自己床上，依稀記得到家被抱上床的過程，想起我們在美國開車回家，小孩子也是一下子睡著了，我們也是依樣畫葫蘆把他們抱上床，天下父母心，做的都是一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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